婚纱馆取名(婚纱店名称)

作者 | 施蓬勃

01

　　白鹿原的风，吹红了外婆的脸，吹白了外婆的发，吹润了我童年的心，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温暖记忆……

　　外婆很爱干净，瘦瘦小小，精明能干。即便裹一双小脚 ，走起路来也呼呼生风，让我望尘莫及。童年的记忆里，最深的就是外婆亲手做的臊子面（又叫哨子面）。

　　外婆的哨子面有三绝：擀面、豆腐、柿子醋。

　　乡下人除了盐、肉、和豆腐需要买，其他的食物基本都能自给自足，卖豆腐的货郎一根扁担挑两摞方的木匣，每层木匣里放着香喷喷的豆腐，豆腐上铺一层湿布，揭开湿布，豆香四溢。

　　用薄如纸的豆腐刀横竖一切，用秤钩一挂，（儿时家乡卖的大都是老豆腐，瓷实到用秤钩挂上也不会破，此后，我再也没有见过）滑动秤砣，“称高高的，四个鸡蛋，乡党。”货郎报着价。（豆腐可以不用钱买，用鸡蛋换就行）

　　外婆用竹篮乘着豆腐，我便一直拽着她的衣角跟着走，回到屋也不撒手，外婆便掰下一小块豆腐塞给我：“你这只讨吃的猫”。我这才松开手，捧着豆腐，坐在门墩的阳光里慢慢品味……

　　家乡的柿子小似核桃，尖顶儿，熟透了红的透亮，甜软如蜜，故取名“火顶柿子”。

　　入冬，待到第一场大雪，外婆便把熟透的柿子去蒂洗净，放进一个置在桌面上，高和深均两尺余的特制瓦缸中，倒入甘冽的井水及院子里的白雪，再放适量麸皮、醋酵母，盖上芦苇编成的盖子待其发酵。

　　一月余，外婆拿一根过滤杂质用的尺余长的芦苇杆，一端插在柿子缸下端预留好的孔眼中，另一端置于地上的醋缸之上，芦苇的一端便会有晶莹剔透的柿子醋一滴一滴的落下来……

　　刚开始，滴答之声轻远缥缈，随着缸内柿子醋的增多，声音也变得清脆悦耳，余音绕梁了，等到缸内的醋滤完了，外婆便再倒一缸井水、白雪等其发酵，滴满整整一大缸醋，就可以吃到来年柿子成熟时。

　　柿子醋的味道甜酸各占五成，即使是盛夏，甘冽冰凉也沁于其中。那种味道独特到难以言表，以至于我人到中年也未再遇过。

　　炎热的夏季，从学校刚一进家，便丢下书包，用搪瓷碗舀半碗柿子醋，“咣咣”喝下，用袖子擦一把嘴，再打个醋咯，那种入心入肺的舒爽，可比冰箱里的可乐过瘾的多！

　　取一瓢井水，入一些碱，和于面中，面揉的很硬，以至于外婆每揉一次，都会掂起小脚使出全身的力气。揉好的面放在瓦盆中，盖上芦苇编成的盖子，行至一两个时辰。

　　外婆从院子的花椒树上揪几片花椒叶，菜园里拔两颗鲜葱，摘一把豆角，葱切段，将豆腐、土豆、肉、豆角等切丁，热油翻炒，放入佐料和柿子醋，倒几碗井水，放入花椒叶烧开。麻丝丝油汪汪香喷喷酸酸甜甜的哨子就做好了，那种滋味，即使我的母亲也无法效仿。

　　做好哨子，外婆取出面团，放在大如床面的案板上，用一米多长的擀面杖将面擀开，然后将面对折再对折，外婆擀的面，薄如纸张、圆如皓月、大似磨盘。

　　外婆的铡面刀两尺余长，刀柄握在手中，刀头置于案上，抬腕、切下、刀头后移、再抬腕、切下、再后移……案板便发出急促而均匀的“嗒嗒”声，铡面刀的另一端纤细均匀的面条就呈现出来，这“嗒嗒”声刺激着一旁烧火的我不停地吞咽口水……

　　面条入锅，水烧三开后，外婆掀开锅盖，用筷子一插、一挑，尺余长的面条跃然出水，落入碗中，八方麦香弥漫。

　　浇满满一碗哨子，放一些油泼辣子，再倒大量的柿子醋，先喝一口哨子汤，再夹一小块豆腐，满嘴的酸辣豆香弥漫开来，挑一大口光滑筋道的面条，狼吞虎咽，呼呼作响……

　　第一碗我吃的迫不及待，馋过头儿是不品味儿的。吃罢，将大碗递给外婆：“再吃一碗，我才有力气割猪草”！外公便抖着山羊胡子笑了，外婆也温暖的笑了，点着我出汗的鼻头儿：“给你留着呢，你这只讨吃的猫！”……

　　外婆，若有来世，我依然做你讨吃的猫……

02

　　每年此时，我便会在傍晚下班回家的路上买几叠烧纸，找一个路口，用一截粉笔头在地上画半个圆，豁口对着家乡，写上地址，和外公的名字。

　　小的时候我们家孩子多，养不过来，父母便决定把我暂借给外公外婆喂养。问他们借出的为何是我时，父母说抓阄抓的，其实我觉得可能是我比较顽皮，不服管教的缘故吧！

　　每隔一段时间， 父母便会回来看我，顺便带一些零食和一些散钱 ，临走时，我和外公总是把他们送出很远，而我就一直紧握着他粗糙的手指，似乎他就是我唯一的依靠。

　　外婆在外公的棉袄里层缝了个大的口袋，很久后我才知道它的用处， 那时候，外公任生产队的仓库管理员，去仓库时，外婆就会命令他抓一把小麦放进口袋带回家，外公就憨厚的“嗯”一声。

　　然后对我使一个眼色，我便转移外婆的注意力，外公就偷偷从自家的麻袋里抓一把麦粒放进口袋（这也是我俩永远的秘密）……

　　外公回家后，我还会听到外婆数落他老实巴交的，为什么不多抓一把。外公说这够多的，够多的…我就很想笑，便会想起渔夫和金鱼的故事，又觉得外公很可怜！

　　外公非常爱干净，只要他在屋里，地面上就会一尘不染，鸡从灶房带来几根柴草，他也会第一时间弯腰捡起，然后四平八稳的走到院子，放到柴草堆上，拍拍手再跺回来。外婆总说他爱干些闲事，其实他是干完正事也不闲着，这一点我可以作证。

　　每天清晨，外婆就挤上一大碗羊奶，为他烧开，外公便坐于炕头，磕磕手中长杆铜头的烟袋，放在一旁。

　　一只粗糙的大手窝握个大馍，另一只手端着大碗，摇着头吹去奶上的浮皮，“咣”的喝上一大口，突兀的喉结就会跳动一下，再咬一口馍嚼完，喉结又跳动一下，再吹去奶皮喝一大口……

　　我总是仰头站在地上，看他跳动的喉结，就本能的咽着口水。外公便说：我娃也喝一口。我就赶紧跑开了，因为我从来不喝羊奶。

　　外婆那里的学校离家很远，我时常会想起大雪纷飞的冬季，外公送我上学的情景：

　　天不亮，银白色的雪铺满大地，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，外公一手提着我取暖用的火炉，一手抓着我的小手，一深一浅的在雪里走。总感觉那些年的雪很大，都快没过膝盖了（或许是我还小的缘故吧）。

　　走累了，外公便俯下身子把我放在背上，他的肩膀很宽大，很温暖，我把头倚在他的肩旁，便能听到他有力的呼吸声，还有挲挲的雪声，雪片沾满了外公坚硬的胡茬，呼吸的白气，在我的小脸前一团团的升腾，像一辆巨大的火车。我就觉得外公好高大，好安全，便昏昏的想睡去……

　　到了学校，外公把小火炉交给我时总会说一句：我娃好好念书。也就是从那时起，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，期末还拿了个三好学生的奖状回来。

　　外公喜欢吃羊肉泡馍，我便从小立志，等我长大有钱了，一定请外公吃碗泡馍。

　　回城几年后，外公被母亲强行请来西安（外公在城里呆不惯，总不愿意来），我便拽着他的手，用自己攒了很久的私房钱，请外公吃了一次羊肉泡馍，外公吃的很开心，胡子上都是热气。每吃上一口就念叨一声：我享我娃的福了，我享我娃的福了…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我却发现外公并没有原来那么高大，或者是我长大了，或者是他又老了。至此每每走过那家泡馍馆，心里仍有一种酸酸的温暖……

　　外公弥留之际，还对医生说：儿孙们明天就带我去城里的大医院，病看好了，还有很多活儿呢，庄家可不等人呀……

03

　　陡然停笔，放下，起身推开窗。夜色中竟下起了雨，清明的雨，细如丝线，寂静无声，落在脸上凉凉的，心里却暖暖的……

　　在清澈的春雨中， 我仿佛嗅到了外婆外公院子里那一树桂花的香气，还有那碗冒着热气酸辣爽口的哨子面……

　　仿佛看到外公高大的骆驼一样的身材，骆驼一样暖暖的眼神，还有外婆慈祥的笑脸。

　　怀念似酒，愈久愈浓！

　　愿你们在天堂一切安好！

　　作者：施蓬勃，笔名：简单，西安一名普通的公交车司机，爱好文学。座右铭：读书有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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